軍購難題… 台灣美式民主困境

【聯合報／周陽山／文化大學中山所所長（台北市)】



美國駐台代表楊甦棣關於軍售問題作了措詞強烈的發言，有人稱其為「美國駐台總督發飆」，或許太意氣用事，但這一說法也頗符合阿扁政府真正的心理狀態。難怪，行政院長蘇貞昌要說：菜單都已點了五年了，難怪人家要發脾氣！

但是，我們要追問的是：為什麼「菜單都已點五年了」，卻還做不了買不買菜的決定呢？如果我們能平心靜氣追索「買不下去」的真正原因，就不難了解，其中的關鍵是：我們只學會了美式民主的皮毛和外觀，卻沒學到美式民主的人權、正義、自由和國家團結所賴的憲政共識。



於是乎，在過去的六年裡，儘管我們自己看到了政黨輪替與民主轉型，卻看不到像美國人一樣對憲法的尊崇、對人權法治的維護、對政治人物基本道德的堅持，以及，國家領袖超越一黨一派之私，尋求跨族群、跨階級、跨政黨的政策共識。



在美國，由於具備了聯邦制、兩黨制與柔性政黨這些基本制度特性，儘管總統可能只有國會少數黨的支持，但「跛腳總統」一定要運用個人的魅力與協調能力，突破政黨政治的界限與意識形態的扞格，追求國會參眾兩院大多數議員的支持；他還要運用媒體和輿論，積極掌握民意的主流，以避免「少數總統」政策出不了白宮大門的困境。



相對於美國的聯邦制（各州分權、地方自主），我們奉行的卻是中央集權與單一制，地方首長連決定一個警察局長的權力都沒有。相對於美國的兩黨制，我們的國會則是多黨林立，任何一個關鍵的小黨，都可以在政策上杯葛大黨，甚至予取予求，最近「黨產條例」的風波，即是鮮活的例證。其影響所及，則是國會中無明顯的「過半數的多數黨」，而政府連續六年來也一直是少數政府。這如何能形成「民主的多數」和「多數的統治」？



另外，除了過去的新黨之外，目前各主要政黨無一係柔性的內造政黨，其權力核心均在國會之外。換句話說，國會黨團並非最高決策中心，國會領袖都是「說了不算」！無怪乎，國民黨黨主席和立法院長之間，始終會出現口徑不一的「制度性摩擦」了！相較之下，在美國，朝野政黨的決策中心即在國會內部，國會兩院的兩黨領袖一旦和總統達成協議，那就「說了算」！絕不必再向「黨中央」請示後，才作定奪。



這樣的制度性差距充分說明了：美國的民主，為什麼這樣難學！除了中美洲的哥斯大黎加外，從拉丁美洲到非洲，再到近鄰菲律賓、南韓，所有學美國總統制的國家，無一善終！但美國大眾卻不管這些，不必學什麼比較憲法和比較政治，也不必知道「台灣」和「泰國」究竟差在那裡？他們關心的只是：誰要我保護，就定期交保護費來！



於是，民意支持度只剩下十八趴的扁政府，只有拿「多數民意支持」這樣的話，尋求「主流民意」的支持了！但是，「主流」在那裡？在深綠的中南部？在台獨建國的神話裡？還是，在布希政府軍火商的口袋中？或者是，駐台代表直言無諱的嘴巴裡？



這就是台灣的美式民主！一個讓台灣已空轉了六年，看來還要繼續空轉下去的民主神話！楊甦棣的一席話，驚醒夢中人，也點破了這樣的困境和迷思。但，我們卻不知，還有沒有人追問：為什麼我們不採取美式的聯邦制、兩黨制和柔性政黨呢？



本文原載於20061030聯合報A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