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0629蘋果日報：誰是罷免的贏家

誰是罷免的贏家



■林濁水



這次罷免總統，是一場憤怒、激情、耗時、尖銳廝殺，但最後卻沒有贏家的球賽。

扁不是贏家因為他雖然過關，但民間的信賴感維持在低檔；而民進黨則因挺扁，聲望降到新低。一些民進黨員強調他們是反對罷免案激起的族群對立，南北對立，而不是挺扁，但許多老百姓弄不清楚。例如王幸男立委在罷免投票當天動員了六輛遊覽車到台北，他說這是反罷免，不是挺扁，他甚至說，如果黨團會議通過集體到總統府去挺扁的提案，他就要退黨，可見王幸男心中是痛苦的，但他的痛苦社會知道的恐怕不多。

馬站在最有利的位置上，因為民進黨的危機就是他的機會，他慷慨激昂地號召群眾反扁，但他也是輸家，超人氣，高達7成的民意支持度在反扁期間降成5成邊緣，因為他在過程中，受到宋楚瑜搶深藍基本盤的攻勢，因應無方，舉棋不定、前後不一，立論前後矛盾。

擅長短線操作的陳總統既展現了律師雄辯的架勢，和處理危機的明快，但馬的前後不一使他從形象牌的法學教授，變成技巧拙劣的律師，把陳水扁的危機變成了自己的危機。

宋在罷免案搶得先機，鞏固了他在深藍的凝聚力，是民意支持度唯一升高的球員，但也不是贏家，因為深藍群眾在選舉時，棄保的效應非常徹底，今天靠過來的群眾，在今年市長和明年立委選舉時，免不了又棄保到國民黨那頭去，所以是白做工。



社會撕裂族群對立

罷免案再次證實上天安排給宋的宿命：悲劇梟雄。之前的事證第一是能力聲望本來遠高於連戰，假使李登輝總統不是偏愛連戰，如今總統是宋；第二，若不是連陣營炒興票案，總統大位也跑不掉；三、若不是馬崛起在台北市長兩度選勝，能力遠不如他的馬也不會把他深藍的群眾吸走，以至於他的親民黨一蹶不振；四、2004大選，若非不可思議的意外，副總統的位子也就有了。一生從政全賣命演出，才能又比對手高，但看來才能和一切努力都枉然。

台灣社會是輸家，因為罷免、反罷免對峙起來後，南北對立、族群對立一起迅速升高，社會撕裂。中華民國憲法當然是輸家，他規定了一個大量耗費大家時間、體力，卻不會有結果的球賽規則，若拿憲法做民調，支持度肯定也要下滑。再一次證明我們這一個拼裝車憲法大有問題，非得翻修不可。

罷免總統這個制度如今在先進國家已經消失了，但對總統的彈劾制度仍然存在。彈劾是針對總統違法行為，罷免則是對總統的信任。前者沒問題，後者問題大。因為內閣制總理自己沒有直接的民意基礎，是國會信任之後予以同意或選出的，國會一旦不信任，當然可以撤回同意予以倒閣，但總統制總統的職權直接來自民選，而且還刻意讓行政、立法分權制衡，讓總統、國會互不信任是制度設計的基本構想，如今卻又規定不信任就予罷免，是制度精神的自我矛盾。

如果國會不信任可以予以罷免，那就不是分權了；也沒有制衡了。總統片面被罷免而無回應武器，無力制衡國會，不像內閣制，國會固可倒閣，總理也有解散國會權，武器威力相當，大家會在恐怖平衡下慎重使用。

當初張君勱起草中華民國憲法時，是參照德國威瑪憲法，罷免制度是這樣抄來，只是威瑪憲法是國會發動罷免被人民否決後，國會要自動解散，這樣罷免便會有責任，但張君勱把這國會自動解散這部分抽掉，又恐怕國會在沒有責任感下會輕率發動罷免，因此提高罷免門檻為國會席次的2/3，這一來，罷免權就從大砲變成了小彈弓，一點威力也沒有。這一個累死又無效的罷免制度，還是修憲把他修掉吧！



本文原載於20060629頻果日報A20